十次流泪【上】
“那么厉害的人，也会流泪吗？”蓝茵用手撑着脸，抬头望向躺在柳树上的宋雯。
宋雯喝了一口怀里抱着的酒，是天子笑。不愧是姑苏名酒，果然不错。
她侧过身子，与树下的蓝茵对视。
“我的印象里，姐姐哭过十次。”
“十……十次？”
“第一次，是听大哥说的。姐姐的父母被当时温氏宗主温若寒所逼，要宋家的秘方。”
“秘方？”
“姐姐的父亲，是当时修仙界最厉害的医师。据说，生者吃，可以长生不老；逝者吃，可以起死回生。”
“这世上哪有这样的秘方！”
“是的，从来就没有这样的秘方。所以这只不过是温若寒为了除掉他们的借口罢了……
那天，宋宅被大火吞噬，只有大哥和姐姐还有一个侍从松原儿逃了出来。”
“……”
“那天，是她五岁的生辰。”
“宋道长她……”
“她那个时候没有说话，只是用帕子包了一些土。然后就伏在大哥身上，她没有嚎啕大哭，因为这样会引来追兵。但是……她的眼圈却红的不成样子……”
宋雯又喝了一口酒，不再看蓝茵。
“第二次，是见到师父的时候。师父得知宋宅被烧，好友已逝。便从杭州赶了过来，听大师兄讲，他从未见过师父那么着急。姐姐一见到师父就哭了，扑在师父的怀里小声地喊着师父。师父紧紧地抱着她和大哥，好像怕他们丢了一样。”
“第三次，那个侍从松原儿已经二十岁了，凭着会做汤圆的手艺，日子倒也过的不错。只是……”
“怎么了？”
“有一次，他给大家送汤圆，馅儿料是桂花米酒的。偏只有姐姐那碗没放醪糟，松原儿说：‘小姐放心，里面没有放醪糟。’说完这句话后，姐姐的眼眶又红了。”
“第四次，就是遇到了我。”
“遇到您？”
“是啊！那时我还是一个土匪呢，经常抢些三十多岁的女人。”
“啊？”
蓝茵：原来您是这样的蛇……(￢_￢)
“让她们给我做饭，洗衣服而已。你想到哪儿去了？”宋雯一看蓝茵的表情，就知道他想歪了，无奈道。“再说了，我那个时候才一百岁，连性别都没形成呢！”
蓝茵：一百岁？还“才”？Σ(ŎдŎ|||)ﾉﾉ
“姐姐受山下村民的请求，去找那些女人。到了我那儿，我和她打了一架。然后我输了，就把那些女人给放了。”
“……那您图什么呀？”
“姐姐当时也问了……”宋雯眼眸低垂，思绪回到了过去。
“我看你并非恶人，为什么把这些妇人绑到山上来？”
“我只是想体会一下……有娘的感觉……”
“这些女子，她们也都是有孩子的。你把她们绑到了山上，难道她们的孩子就不会想娘吗？”
“我……知错了……”
“知错能改，善莫大焉。”宋岚把她们救出来后，向她说道。“你若觉得孤独，便随我来白雪观吧！”
“为什么？你不嫌弃我吗？白雪观可是闻名天下的道观……”
“我也不知道为什么。可能……因为我们都没有了娘吧……”宋岚微微红了眼眶。
“我跟你去！”鬼使神差地，她答应了。
“第五次，是我去白雪观一个月后，姐姐的表姐来了。很奇怪，姐姐和大哥见到她时，竟向她跪下了，什么都不说，只是一味的哭着。
静姝姐姐哭的更厉害，她把姐姐和大哥搂在怀里，说：‘六年了，我每个月都给你们写三封信，你们怎么都不回一封呢？你们怎么忍心呢？’
‘表姐，舅母还好吗？’姐姐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，轻轻地拉着静姝姐姐的袖子。
‘母亲很好，只是挂念你们。岚儿，你还好吗？在这里住的习惯吗？这里的菜爱吃吗？合你的胃口吗？有没有水土不服？家里的生意，这六年我都给调整过来了。是姐姐不好，没有早点过来看你们！’
三个人哭了一会儿，静姝姐姐便向师傅行了大礼，感谢他这六年对兄妹二人的照顾。”
“为什么只问舅母，不问舅父呢？”
“因为姐姐的舅父，在姐姐五岁生辰那天，就已经逝去了。他是在宋宅大门前，被乱刀砍死的。死的时候，手里还攥着盒子，里面是姐姐和大哥喜欢的小玩意儿——洛书和鲁班锁。”
“第六次，静姝姐姐和大师兄成婚了，还有了一个孩子。可在静姝姐姐临盆那天，大师兄去摘草药，被懂得诅咒之术魅妖给害死了。”
“大师兄，不都是很厉害的吗？”
“不，大师兄只是一个舞文弄墨的书生罢了。他略懂歧黄之术，本想寻取为妻子止痛的草药，反而落入了妖怪的魔爪。姐姐见大师兄未归，去寻他，便看到了大师兄的尸体……”
“后来呢！”
“后来姐姐杀了魅妖，为大师兄报了仇。可那花妖临死之时竟然诅咒她‘你是个灾星，所有你珍惜的、在乎的都会死，包括你自己！’
姐姐从不信这些，她杀完魅妖后回了白雪观，可是静姝姐姐看到姐姐白衣上的血迹，便什么都明白了……”
“所以……”
“所以……血崩了……”宋雯狠狠地抹去泪水。“姐姐当时不知道该怎么办，静姝姐姐让她过去。她轻轻抚触她带血的脸颊，一边流泪，一边笑着说道：‘好好的，你们都要好好的’。
姐姐盯着她，点点头，泪水像断了线的风筝。”
宋雯喝完最后一口酒，便下了柳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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